曾经有一个段子,某副省级领导之女欲考研究生,此领导遂携带秘书、司机等一众随从前往北京,请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程虹教授出来吃饭,并再三要求程虹把老公带出来。程虹说她先生很忙,不方便出来。此领导气愤地说:“再忙有我忙吗?我堂堂副省长请他出来吃饭是给他面子!”迫于无奈,程虹只好说“我老公叫李克强”。其后故事怎么发展,读者可以想象,不过由此也可见出李克强夫人程虹的低调。2015年第15期的《环球人物》刊发了《知性程虹》一文,第一次记述了程虹未遇上李克强之前的知青岁月。
李克强与夫人程虹
“当一条河伴随着你成长时,或许它的水声会陪伴你一生。”2009年4月,程虹在《文景》杂志“重读自然”专栏中介绍美国作家安·兹温格的作品《奔腾的河流》时,引用了兹温格的这句话。
对程虹而言,那条伴随她成长的河流,名叫汝河。41年前,17岁的程虹初次走入荒野,河南的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”是她步入社会的开始。
生活基调就是红色
1957年,程虹出生在河南省郑州市一个干部家庭。她的父亲程金瑞曾任郑州铝厂(原为503厂)的厂长,后来担任过共青团河南省委副书记、国务院扶贫开发办公室顾问等职,母亲刘益清则是新华社河南分社的记者。
在这个家庭长大的程虹“又红又专”。当时,“程红”才是这位姑娘在郑州七中花名册上的名字,她后来的名字“虹”则是丰富多彩的七色——这是后话了。青春时期,她的生活基调就是红色。
1968年12月22日,毛泽东指示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”,随后全国掀起“上山下乡”热潮,近2000万名知青被卷入了这场历史洪流。
程虹也是其中之一。1974年,程虹刚刚17岁,担任班上的团支书。根据当时的政策,多子女家庭可以留一个孩子不下乡。但程虹仍然申请下乡。“一些好心人的劝告就向我飞来。他们说:你不要一时心热,下去后一吃苦头就后悔了。你在家里最小,父母不在一块儿工作,母亲又有病,一家四口分了四下子,以后怎么办?”程虹后来回忆,不少人觉得她傻,认为她完全可以不下乡,作为干部子女,将来不管怎样也能找个好工作。但她认识到,“下与不下,虽一字之差,但对我来说却是前进与倒退的斗争”。
怀着这份热情,程虹提前从高中毕业,在锣鼓声中来到了河南平顶山郏县的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”,落户吴堂大队,又称板厂村。
在卡车上颠簸100多公里后,身戴红花的程虹与她生命中的这条河流相遇。1994年8月1日,程虹在《光明日报》发表文章《难忘那片热土》,满怀感情地写道:“我曾游过祖国的许多名山大川,但都不能使我产生在汝河边所涌出的这份情思,这份激动。这汝河滩上曾有我的汗水和泪水,有我的奋斗与追求,也有我的困惑和迷茫。”
汝河旁的“铁姑娘”
如今,汝河静静地流淌着,但在40年前,汝河几乎每年都会发洪水,大水一来,下游的一些村庄就成了一片汪洋;洪水过后,大片田地里堆满了累累的鹅卵石。为了改变糟糕的自然状况,公社把知青们组织起来,完全靠人力大战汝河。横跨汝河的那道坝就是知青们连夜拉石头,一块块堆砌起来的。
当年的知青王付昌,如今已是满脸沧桑。每每谈起那些城里来的同伴,他总是十分感慨:“当时知青们上山拉石头,还要在石头里掺沙子,一车足有千把斤。白天干一天已经够累了,晚上再干可不是玩儿的,但大家照样接着干。因为路不好,车子拉不好就会翻,知青们经常连车带人掉到沟里。虽然很难很苦,但大家没什么抱怨。”
女知青住的几个房间离汝河非常近。每当暴雨引发山洪,都是女知青率先冲出去,在大雨中加固和抢修大坝,每个人都淋得浑身湿透,筋疲力尽。这些经历,程虹在《难忘那片热土》中有过生动描述:“曾记得那些个雷雨交加的夜晚,我们奋战在大坝上,用肩膀扛着装着砂石的稻草包加固大坝,泥泞中,有人摔倒了,爬了起来,又有人摔倒了,又爬了起来。”为了保生产,知青们还要抱着被子往育烟苗田里跑,用被子把烟苗盖起来,以免暴雨淋坏烟苗。没有被子盖,他们就找个窝棚说着笑话,一直到天亮。
那时,人们都喜欢用“改天换地”这个词来激励自己。程虹也不例外。只要与程虹一块干过活的人,都知道她个性顽强,干活不惜力,是个典型的“拼命三郎”。知青王光显介绍:“当时,人称程虹‘铁姑娘’,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一个‘女汉子’。往地里送大粪,十几岁的小姑娘拉车,都跟男同志一样。”另一位知青吴焕霞则记得,在村里,程虹任青年组组长,全组一共15人,本来生产队安排男劳力拉石子修路,女青年种萝卜,但程虹认为拉石子是个锻炼的好机会,就和几个女青年拉起了石子,白天跑了几十公里,晚上回来又拉砖干到半夜,第二天起来浑身没劲,拉车上坡时老往下滑。但她鼓励自己“共青团员就是要天天走上坡路,不能滑下来”,最后咬咬牙“终于上去了”。
下乡8个月后,程虹被选为知青积极分子,作为代表在县里一次大会上发言。在这份名为《听毛主席的话,在广阔天地里锻炼成长》的发言材料里,程虹也提到自己“腰酸腿疼地歪在床上时,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闪出了一个念头:‘家’”。但无论怎样想家,这位意志坚强的姑娘依然坚持“继续革命的路”。她带领18名姑娘,参加了麦田套种玉米夺高产实验。有知青回忆,程虹完成的生产任务总是被计10分,这是最高分,一般只有男知青才能达到。
“今日痛饮庆功酒”
除了能干,程虹的人缘也好。她为人平和,其他知青之间出现了矛盾,都是她出面协调。当年的知青霍爱敏曾告诉媒体,她记忆中的程虹,在田间地头充满“英雄气概”,在生活中则善解人意、充满朝气。第一次见到程虹,霍爱敏就感到,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,只比自己早下乡一年时间,就那么成熟稳健,谈吐不俗,对人格外亲切,在她面前,让人感觉没有任何拘束。
女知青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。有时候大家在进行完一番超负荷的劳动后,变得无精打采、士气低沉;有时候进行学习交流则七嘴八舌,场面比较混乱。程虹很会调节这些气氛,她的办法就是讲故事。她的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强,每当她绘声绘色地讲上一小段,大家立刻被她吸引过来了。一个故事讲完,大家的状态也调整过来了,又充满了干劲,继续劳动或学习。
程虹是大家公认的优秀知青,开公社大会时,她经常上台发言,汇报板厂村知青的工作情况。大家也都喜欢她,往往在每次正式发言之前,让她表演个节目,程虹最拿手的就是唱革命样板戏《智取威虎山》的选段“今日痛饮庆功酒”:“今日痛饮庆功酒,壮志未酬誓不休,来日方长显身手,甘洒热血写春秋。”虽然只有4句,但每次程虹唱罢,都引来满堂喝彩。
离别与重逢
1977年高考恢复后,掀起了知青返乡的大潮。当年全国约有570万人走进了考场,这其中就包括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人民公社”的知青们。第二年初春,全国有近30万人被录取,程虹名列其中。1978年2月16日,她接到了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。同样在这一年,李克强以安徽滁州地区第二名的成绩被北大录取。当年,李克强23岁,程虹21岁。
程虹要离开了,面对长期朝夕相处的知青伙伴,她的内心充满不舍。当年的知青许冰还清晰地记得,临走时,程虹送给她一条新枕巾,她则给程虹买了一个茶缸和一条洗脸毛巾。东西虽然微薄,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代表着千言万语。
2月20日,程虹离开板厂村这天,生产队为她召开了欢送会。从不掉眼泪的程虹哭了。“她说,高兴的是自己通过努力,在答卷上看到了满意的成绩;难过的是将要离开待自己亲如儿女的老乡和朝夕相处的知青战友。”吴焕霞回忆道。
15年后的1993年,早已改公社为乡的广阔天地乡为庆祝“知青上山下乡25周年”,专门举办了一次规模较大的知青聚会,程虹也重新回到了战斗过的地方。留在当地的许冰到车站迎接老朋友,突然看到程虹,她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,然后拉着程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。程虹踏上故地,也激动得掉下眼泪:“许冰,哎呀,你看你们哭个啥?咱们不是又见面了嘛。”
许冰先把程虹和其他知青拉到自己家里,然后又带着她们去了汝河边,让大家看看难忘的汝河大坝。汝河水患早已不再,程虹和上百名知青筑起的大坝上绿草丛生。当年他们平沟造田,而今汝河两岸沃野千里。他们的汗水和青春抛洒在这里,改变了这片土地。
从汝河回来后,程虹写下了那篇《难忘那片热土》:“夜幕已经降临,眼望周围朦朦胧胧的原野,那一块块熟悉的玉米地,那条一直通到板厂的沟,脚下这条曾走过多少回、至今还坑坑洼洼的路,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留恋。在那里我们曾洒下血汗和泪水,在那里有我们永志难忘的乡亲。我们虽经磨难却依然恪守纯真,我们从本该遭受谴责的岁月中捕捉到了美好的记忆。”
或许,平顶山郏县广阔天地乡的这段知青经历,汝河以及汝河大坝的一草一木,给了程虹最早的心灵启迪。这是她唯一一次较长的农村生活经历,奠定了她钟情乡野、崇尚自然的人生志趣。